窗,是华夏文化中“家”的缩影。庙堂文人说,“门窗之内,琴棋书画环壁,逍遥一枕,王公莫能得其趣,敞窗推门,俯仰乾坤,可法天象地而立道。”这扇窗啊,宛若天人之际的帷幕,阻隔了寒风萧雨又仿佛开启了满园春色;市井百姓说,贴了窗花啊,咱才叫过年了。无论是农村巧妇,还是城里大娘们,她们心里有谱,手中有功,不打草稿,剪下生花,将中国百姓对美的感知、对幸福的期许,通过一幅幅富含深意的鸟兽花虫都剪成窗花,“二十八,贴窗花”,带来充盈天地的春意喜气。
2022年贺岁金银币,就是一幅币上的“福”字窗。这一扇窗,连着华夏大地的千家万户,是14亿中国人“家”的缩影。
该套币中1克金币和8克银币的设计风格一致,都聚焦一扇万字窗为取景角度,窗里是明代大才子文征明所书的“福”字造型。金银币的衬景有所区别,金币的设计更为简约,简笔画的民居房檐隐在窗外,窗格上数枝寒梅怒放;银币的设计相对更为繁复,“福”字造型被剪纸团花所包容,窗格画面内是一飞一落两只叽喳鸣叫的喜鹊。
这套金银币的设计虽然简练明朗,但是每一笔都有深意,每一画都有内容,可谓恰到好处,恰如其分,此为妙极。
首先是这个选景角度,前面已经谈到,“窗”是中国文化中一个非常特殊的意象,它代表着“家”,隐含着中国人的哲学思考和文化审美。你看金银币上的表现画面,可以看作是从窗内向外看,天在上地在下,俯仰间看尽乾坤,窗下梅花似在问游子归期,邻家檐下一盏灯笼在风中摇曳似为游子照亮回家路;又可以看作从窗外向内看,游子回乡步履匆忙,推开门扉那一瞬又有些情怯忐忑,不知家中老母妻儿是否安好,不知家中是否平安顺遂,这时喜鹊登枝叽喳叫,窗内梅花探出头来,“福”字窗花透露出满室喜气,院内檐下红灯笼高挂,“儿啊,大家都在等你呢。”一扇窗,连着千家万户,诉不尽儿女情长,这扇窗的内外,是每一个家的故事,这个选景角度堪称绝妙!
其次是每一个形象都是精心考量后的选择,不仅构成了美丽的画面,也有更多含蓄深意,构成了无尽的画外之意。
譬如构成金银币画面骨架的窗格,是中国古代建筑文化中地位非常特殊的万字窗。这个万字,来源于佛教,它象征菩萨的庄严与清净,慈悲智慧与圆满功德,在民俗文化语境中,代表的又是与万字有关的文化意象解读,如万事如意、万事大吉、万寿无疆、万象更新等吉祥寓意。这种纹样的窗格,不但有丰厚的文化寓意,也有精巧别致的艺术魅力,其结构特点是采用短小棂条与微型卯榫的拼接工艺,灵动的万字,给中国人家的窗增加了动态美,还有无穷无尽的回环美。你看币面上,以疏密有致的万字窗格区隔出币画空间,不但给币面支撑起了健劲有序的骨架结构,还以循环往复的形态美构成了深邃的意象。
譬如构成币面币意重心的“福”字造型。一个“福”字渗透到中国人生活的方方面面,《说文解字》中将“福”拆开,它是由“衣”字、“一”字、“口”字、“田”字组成。由形而论意,家有一口田,有衣穿能饱腹就是福。这个质朴而深邃的“福”字成为贺岁金银币的重心,贺岁金银币也被称为“福”字币。这个“福”字造型首先就是点题之笔,2022年贺岁金银币上的这个“福”字,来头可不小,它出自明代大才子文征明之手。文征明,生于明宣宗成化六年,卒于明世宗嘉靖三十八年,年九十岁,曾官翰林待诏。他在明代书画界享有重要地位。其书画造诣极为全面,诗、文、书、画无一不精,人称是“四绝”的全才,其与沈周共创“吴派”。在诗文上,与祝允明、唐寅、徐祯卿并称“吴中四才子”,也就是我们常说的“江南四大才子”。这套金银币上的“福”字,乃是文征明最为擅长的行楷,其字飘逸舒展,遒劲多姿,结体疏朗,用笔上流美,观之清新自然。其中银币在“福”字造型下,加上了富丽明快的剪纸团花,不但使画面愈发丰富饱满,更呈现出“花开富贵,五福到家”的吉祥寓意。
譬如,作为画面最佳配角的灵动喜鹊和怒放寒梅。在中国文化语境中,梅花具有凌霜傲雪的文化品性和疏影横斜的风流韵致,颇得青睐。金银币画面上,数枝以写实手法刻画的寒梅,斜倚入画来,枝上梅花已然怒放,似乎还散发着幽幽的清香,料峭寒风中依然不悔风骨和气韵。银币画面上更增加了一对叽喳鸣叫的喜鹊,这种鸟在中国文化语境中被认为是报喜吉祥鸟,《开元天宝遗事》说,“时人之家,闻鹊声皆以为喜兆,故谓喜鹊报喜”。两只喜鹊在窗格的画面内一上一下,一飞一落,啾啾叽喳,带来了满室春意和喜气。设计者以圆润纤细的线条勾勒出喜鹊“大圆套小圆”的特殊形态结构,呈现出喜气洋洋的圆润美感。
再譬如窗格之内,以简笔画勾勒出的民居屋檐,中国文化讲究“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”,最简单的往往具有最强大的代表性,这个简笔民居是华夏神州千家万户的一个剪影,屋檐下一盏灯笼高挂,在寒风中隐约摇曳,人间烟火就在这一摇一曳,一片一瓦之间。
币上一扇窗,人间万千户,人间烟火气,最抚凡人心。窗外喜鹊叫,檐下灯笼摇,“福”到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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